Tournerlapage

仙那度（英法娘 雪绒花）

最近在读《瓦尔登湖》脑了一些他们离开地球后的生活。少爷小姐们都去外星开荒了，007先生也变成了保温杯不离手的老农（？）。不要再说我写得都是纸醉金迷，都是奢侈品啦！

🦆 🦆  🦆🦆🦆🦆🦆  🦆

亚瑟完成了地里的劳作，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。目及之处都是水天一色，湖底泥沙和小石子清晰可见，银色小鱼像烟花一样绽开。湖面上雾气缭绕，一群野鸭在湖中排着队游过。最前面有两只，中间五只，最后有一只小可怜落单了。远看去它们的头就像一个小圆点，挨在一起的身子连成了一条直线。

“F.”

他念出一个字母，它们只是一群野鸭，这里已经离地球四光年，没有人会用摩斯密码向他传递消息。他轻笑了一声。

“F……A and F.”

他拿起保温杯喝着红茶。杯上刻着茛苕叶装饰的花体字母“A&F”，那是自己按她的笔迹刻好的。

“Françoise……”他念着妻子的名字翻开了笔记本，扉页上写着：

“每天都要与大自然建立新的联系。

大自然不但可以适应我们的长处,

也可以包容我们的短处。*”

他在本子上写下：

“新宇宙历8年 10月28日 晴  星期五

今天有一群绿头鸭经过……它们很肥也很亲人，可能会慢慢失去迁徙能力……”

他快速涂了一只绿头鸭，随手画了一串“．．━．”在旁边。

一上午的劳作已经耗光了他的体力，他本想把眼前的绚丽秋色画下来，但饥饿让他无法集中精力。他干脆躺下枕着头，想着午饭会有什么。能有什么呢？难道还会有包含热冷头盘主菜雪葩咸甜点的十三道法式大餐，再搭配香槟与葡萄酒？即使巧手如她，也只能对着每日有限的配给绞尽脑汁。他眯上眼睛把帽子盖在脸上，湖面上那朵云变成了一大块烤牛肉，有牛肉就好了，体力劳动者对肉食的渴望超过了一切。

好像闻到了牛肉的香味？是她来了……

他睁开眼看到上方一双紫色的眼睛。

“嗯……罗蒂？”

“中午好，亚瑟。”

罗德里赫起身后退了一步，略掀起帽子露出额头，亚瑟也随手抓起毡帽，算是完成了两位绅士之间的招呼。

“很抱歉，打扰了你休息。我只是不太习惯看到一位绅士在湖边呼呼大睡，还以为你出现了什么意外……”

“谢谢你的关心。我很好，噢，不算太糟。”亚瑟看着自己身上脏兮兮衣服自嘲着，又看了一下罗德里赫的，他衬衫的领子和袖口依然雪白平整。来这儿之后什么都得自己动手，没有人会穿娇贵的丝绸羊绒，对衣物的第一要求便是耐磨耐脏，但这位先生依然是最讲究的那个。他在家刚刚做完饭，还换上一身衣服出门，即使目的地是农田。

“你家的烤箱出现了一点小问题，不过不用担心，内人很快就会把它修好的。索娅借用了我家的烤箱，所以她今天会来得晚一点……”

“嘿，你可来了，我已经饿坏了！”金发绿眼的姑娘朝罗德里赫跑了过来，亚瑟以为她会扑到她丈夫怀里，她却在离他半米的距离停住了，她脱掉上衣抖了抖，在裤子上擦了擦手，又拢了一下头发。罗德里赫摘下帽子，拿出手帕给她擦着脸上的汗水和泥尘。她本有一头柔顺光泽金色长发，现在那金发干枯又毛燥。她晒黑了不少，胳膊上的肌肉也变得明显了。她在湖里掬了水洗脸，胡乱一擦，像个男人一样盘腿坐在石块上，罗德里赫从藤箱里拿出餐巾、三明治、咖啡。

“嗨，亚瑟！索娅还没来嘛？”

“因为他们家的烤箱又坏啦，你回去看一眼。”罗德里赫把三明治递给她。

“啊，是炸牛排！我太幸福了。暂时……也没办法换新的……只能再换一个电磁阀凑合着用。”她往嘴里塞着三明治，含糊不清地说。

“慢点吃，不要噎到呀。”他给她倒了一杯咖啡。

“谢谢。亲爱的，今天过得怎么样？”

“很好。”

罗德里赫小口地吃着三明治，盯着平静如镜的湖面中自己的倒影发呆。他一点都没有黑，变得更苍白了。他的皮肤还是那样细腻光滑，但两颊明显下陷，颧骨突出更显刻薄了。这里没有舞会，没有音乐会，连钢琴都不是每天都可以弹，音乐家仿佛被抽空大半，失去了往日的神采。

阿德尔海德很是心疼，她看向另外一位小少爷，他和自己一样也晒黑了变得更结实了，本就毛燥的金发也不怎么打理了，每天都是炸毛状态。但他与生俱来的阴冷忧郁却消失了，脸上笑容也多了。这个星球每天有10小时的日照，雨水很少。污浊的地球上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便会觉得呼吸道各种不适，新鲜空气都成了奢侈商品被贩卖，这里最不缺的便是澄净空气，几十年前第一批来到这里人称为它为“仙那度”。若他们是东方人，这儿便会叫“世外桃源”了。

“我的小农夫，久等了。”亚瑟从石块上一跃而起，他的妻子终于来给他送饭了。她头上盖着粉色头巾，穿浅紫色棉布衬衫麻布长裙，外面系着一条牛仔布的长围裙，上面满是面粉和油渍。

“我的小刺猬，又得麻烦你了。这是感谢，给你们的份儿。”索娅拿来了刚刚做好的约克布丁。可以看出她努力把它做得漂亮美味了，每个都是正圆金黄色，一部分加了带酱汁的炖菜，另一部分中间凹陷处挤了奶油，点缀着野生的越橘。这便是甜点了。

“不要这样一直皱着眉头嘛。这儿没有美容医院，有了纹也没办法去掉，就不漂亮了。”索娅把布丁递给罗德里赫。

罗德里赫抬手揉了一下眉心，露出他商业化的笑容向她道谢。

“你还是和十八岁一样美啦。”

“怎么可能，唉……我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十岁。”

“我帮你画张像来证明一下？”

“不可以！你不能盯着他看那么久。”

阿黛尔起身挡在她的美人面前瞪着索娅，两个女人好像下一秒便会打起来，两位先生伸长了脖子，阿黛尔却亲了索娅一下。

“约克布丁很棒，谢谢。”

“来了这儿以后，我突然觉得英式的料理真的棒极了。”

“我刚刚做梦还在想要吃烤牛肉呢，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星期日烤肉，今天还没到周日呢。”亚瑟大口吃着多汁的牛肉非常满足。

索娅笑着说：“在地球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做这样的料理：面粉鸡蛋鲜奶一搅放到冰箱里，加上土豆放到铁盘里和肉一起烤，连酱汁都是烤肉出的汁加淀粉。简单粗暴，正是给你们这些在地里干活的乡下人吃的。”

她拿起一个布丁咬了一口，嫌弃地撇着嘴。埃德尔斯坦先生和夫人都笑起来，亚瑟差点被红茶呛到。

“哼，我倒也想戴着宝玑身着塞尔维街定制的西装，拿着伯明翰的银叉端着奥地利的水晶杯，坐在银塔餐厅吃十三道法式大餐呢。”

索娅从藤篮里拿出路边采的野菊花别在阿黛尔的金发上，又拿了一束柠檬马鞭草别在自己皱巴巴的衬衫上，问他们紫色小花和衬衫是不是很配。阿黛尔把马鞭草揉碎涂到手腕上让她闻，说很香还可以煮茶喝。她们就像少女时代那样笑着闹着，亚瑟突然发现妻子脸上晒出了小斑，眼角的细纹也深了，那双白玉凝脂般的手不再细滑。

“罗蒂。”亚瑟轻唤着另外一位先生。

“嗯？”

“也没什么，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更喜欢她们现在的模样……”

“没有想过呢，但是她的确和你一样笑容变多了。”

“嗯，有吗？”

“你现在不就是在笑吗？”

他们吃完午饭收拾完毕，阿黛尔拉着罗德里赫躺在树林里。厚厚的松针铺成了天然的软席，点缀着黄栌火红金黄的落叶。能嗅到泥土和雪松的香味，松涛伴着清脆的鸟叫声，阳光透过松叶洒下一把碎金。

“这里是不是比我们床上更舒服？还有天然的香氛和音乐。”

“无法想像我们居然会直接躺在地上睡觉，和动物没什么区别。”他握住了她的手，她手心的茧更厚了，手背上的皮肤也变得粗糙了。她已经不再带手表了。

“每天日出而作，日落而息。困了便睡在树林里……我和亚瑟都说这才是我们理想中的生活，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实现。有没有感觉时间停止了，与自然融为一体？”

“不那么坏，就是有点扎……”他用毛巾枕在头和脖子底下。

“等孩子们长大了，我们会有钢琴的，你可以像以前那天每天弹琴，这里也会建起剧院……肯定比不上维也纳歌剧院，至少能让你再次回到舞台，你依然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……”她断断续续地说着。

“嗯，会有那么一天的。”

她没有回答他，他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。他轻吻了她一下，也闭上了眼睛。

照片是瓦尔登湖，文字也来自《瓦尔登湖》